【作者】 鄺介文 / 旅讀or
2022-03-01
日本導演大島渚曾言──剪輯是改寫電影的最後機會,多少編劇精心策劃的布局,到了導演手上打掉重練;多少導演反覆試驗的調度,到了剪輯手上片甲無存。下述電影,不能確認其回環往復的敘事線路,是由編劇定調、導演定調,抑或剪輯定調,然而至少至少,如此莫比烏斯一般的故事架構經由巧手一剪一接,始能煥發目前光采。
電影《痛苦與榮耀》描述六〇年代,一介農婦帶著早慧的孩子另覓人生,即便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小小馬洛也不改其樂;八〇年代,馬洛再度離鄉背井,成為一代名導;又三十年過去,繁華落盡,馬洛以終生榮耀換得一身病痛,骨肉心肝唇齒眼耳無一不病,甚至陷入靈感枯竭、創作膠著。而那些他此生最珍視的人啊,在這緊要關頭一一伸出援手,原來一身病痛,其實也能換得終生榮耀。
然而電影本身並非如此循序漸進。曾經鮮肉的安東尼奧班德拉斯,初登場即垂垂老矣,化身無法久坐亦無法久站的老馬洛。多年未曾推出新作,卻在意外重逢過往搭檔之後,陳年舊事紛紛找上門來。故事以當下為基點,穿插回憶與想像。導演建立了空間,剪接師打碎了時間,一幕接著一幕,過場緊連過場,甚至在某些瞬間,出現了紀實與虛構漫漶無解的感覺。
電影中,導演、剪輯明顯模糊邊界,真相也許並非那麼寫實,幻想可能帶有部分真相,這恐怕是記憶累計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才會擁有的困境。於是,當導演阿莫多瓦得以坦然面對這樣的「老年癥候」,馬洛才得以坦然與痛苦共存。
不少人也說這是阿莫多瓦的自傳電影,過往阿莫多瓦作品向來語不驚人誓不休,此番結尾一記回馬槍,較諸以往精巧結構,雖稱不上絕頂聰明,卻也流露人入老年,「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溫柔與慈悲。宛如開場鏡頭,馬洛母親江邊浣紗,潺潺溪水波光瀲灩,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都熠熠生輝,那是戲裡導演的自我凝視、還是戲外導演的層層回望?當阿莫多瓦創造馬洛自表自首,而馬洛創造童年自省自贖,則《痛苦與榮耀》不單單是劇本縱向的回環往復,也是文本內外的莫比烏斯了。
【圖片名稱】
【資訊】
年分_2019
片長_113分鐘
導演_佩卓阿莫多瓦
演員_安東尼奧班德拉斯、潘妮洛普克魯茲
管道_D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