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寫西服】看不見,但是Margiela依舊存在:沒有主義就是我的主義

【作者】 文_ 許向甫/ 旅讀 圖_視覺中國

2022年2月號 第120期
2022-02-28

 

一張時裝設計師世紀大合影裡,即便是「老佛爺」卡爾拉格斐、「海盜爺」約翰加利亞諾、「西太后」薇薇安魏斯伍德也得乖乖地排排坐,唯獨左下角空著一張椅子──那是留給梅森馬丁馬吉拉(Martin Margiela)的。

 

西學東服,和式思想影響洋魂

一九八七年,馬吉拉與知音Jenny Meirens 創立了Maison Martin Margiela(以下簡稱MMM),前者專注設計,後者打理品牌。資金有限的他們,將二手傢俱刷上白漆,為了與當時多數灰色混凝土搭配黑色傢俱的展場做出區隔。由此開始,八九年春夏的首秀,許多單品與視覺奠定了往後品牌經典印象。

首先,當年走秀的模特兒清一色蒙面登臺,除了讓人們將專注力放在服裝,實則是預算有限,無法額外支付模特兒走秀的肖像費。單品部分,Jabot( 類似絲巾的頸部飾品)讓女性優美的脖子線條克制地顯露,窄肩夾克自然地突出肩線,是對主流大墊肩的一種叛逆。叛逆之處還在於,當時短版蔚為風潮, 穿上MMM 服裝的身體輪廓卻多半被長及腳踝的後開衩裙所覆蓋。

MMM 的設計強調肩膀與鞋履──肩膀給了女性態度,而步伐能讓女性風采展露無遺。在此概念下,Tabi分趾鞋於焉誕生!固然高緹耶早在一九八一年就發表過平底分趾鞋,馬吉拉則強調他的點子來自東京街頭工人著用的棉質分趾鞋(即日本傳統農夫鞋)。以軟皮革重新詮釋、加上高跟,Tabi 成了品牌長銷款式。

由此可見,日本文化對於馬吉拉影響甚鉅。他不僅為日本設計瘋狂,也認同川久保玲「未來就是排除已發生過的事物」的想法。有別於川久保玲對現實社會所做的解構,馬吉拉更像是門解剖學,探討衣服的本質及可能,看似冰冷,卻能讓穿者感受到力量。

百萬秀場,貧民孩子的遊樂場

一九九〇年春夏,品牌的第三場秀具有劃時代意義,是時裝史上令人動容的一刻。秀場選址巴黎第十九區貧民窟,請柬是當地孩童們親手繪製的,像是邀請大家來到他們的領地玩耍。不少當地居民與孩童應品牌邀請前來參與這場特別擁擠的秀,深感不安的反倒是那些開著名貴房車的上流人士。秀上首次出現oversized 單品、快樂跑跳的孩子,模特兒甚至把他們扛在肩上一起走秀,乃至驚掉下巴的專業人士也成為秀場一景,多麼感人又震撼。時尚的系統、展示、美醜、階級,在這一刻全被打破,只留下純粹的歡愉。

模特蒙面.衣標空白.設計師隱身幕後

遺憾地,這場秀隨後引發「利用幼小作為道具」的質疑,媒體的批判扭曲了馬吉拉的初心,興許如此,他選擇不再接受採訪與拍照。之所以匿名不露面,並非試圖創造神秘感的行銷策略,而是為了能讓自己專注創作,也讓人們冷靜地思考作品,將焦點放在作品而非長相。

而神秘感也延伸到了品牌靈魂──衣標。衣標完全空白其來有自,他討厭人們在挑選衣服時,直接翻看衣標研究是何廠牌?哪位大師?反而忽略作品本身。有時露出衣服、縫來固定衣標的四個針腳,只是讓人們方便拆卸(如今四個針腳已變相成了品牌標誌,且空白標也改成從0 至23 的數字標)。在MMM 裡,我不重要、馬吉拉不重要,只有作品重要。總是以「我們」作為品牌公開聲明的主詞,這讓MMM貫徹了民主,一切創作皆是團體完成(一如川久保玲以Comme des Garçons 而非自己的名字代表公司全體)。

從出任奢侈到退出潮流,操之在己

眾人質疑,一個喜愛用廉價面料、又極具實驗性的前衛設計師,與高貴奢侈的愛馬仕簡直是雲泥之別。九八年秋冬首個系列,只有色調,沒有顏色。長及腳踝的柔軟皮革大衣,與方便穿脫的深V領口及腰上衣,配上非職業模特兒走秀(張曼玉也在其中),如此優雅實穿又輕鬆恣意,卻被時尚評論者認為「無聊至極」。當時的人們就是無法理解,奢侈是舒適與質量的疊加。所謂「高級」,來自人們因著裝舒適而面露從容的優雅。

千禧年後,MMM 因資本需求,由義大利Diesel 集團入主,漸漸地,他發現自己成了指揮助理的創意總監,但他明明是一位喜愛創造的時裝設計師。

〇九年春夏,MMM 二十週年大秀,是馬吉拉的道別作。他感到無法再應付全球化日益增大的貿易需求,且在互聯網時代,看秀即下單、缺乏等待的興致也讓他不耐,從而決定從急流中勇退──不是為了在巔峰時刻完美轉身,單純不想被迫融入這個取悅消費者的世界。

然而,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嗎?答案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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