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文_ 皮國立 圖_圖蟲創意
2021年10月號 第116期
2021-10-28
那些民國大老們不論是將「西醫」如同預售屋一樣誇好誇滿，或是將「中醫」如滅九族般地殺光抹淨、丟入糞坑，自己也得如「科學的品牌代言人」般謹言慎行，卻都恰巧在自己求醫的境遇裡，打臉了自己。
反對庸醫，不反中醫
新文化運動領袖之一魯迅，因父親罹患嚴重「鼓脹」，籌措大筆藥費過程中落得家道中落，父親幾經中醫大夫治療仍撒手人寰，使他對中醫藥產生厭惡感。
後來他去日本學習西醫，親見明治維新後的強盛，也體認到西方醫學知識的科學與精準。回國後他棄醫從文，寫作頭幾年五四新文化運動爆發，學習西方科學觀念、打倒傳統文化成主流。這些成長背景，形塑了魯迅反傳統的主觀思想。他在《狂人日記》中抨擊中國傳統文化麻木不仁，藉著中國「吃人」（如割股療親）的殘酷與不合理之處，暗諷中藥「知識」的荒謬。對他而言，中醫藥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糟粕與疙瘩，應該去除。
曾寫出：「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名言的魯迅，不知道過世前對於中、西醫的最終評價為何？也許，周海嬰曾說：「我父親並不反對中醫，反對的只是庸醫」才是較公道的真象。
玄學還是科學？胡適親證
學界「科玄論戰」風潮正熱之時，另一位科學派的主將胡適恰巧生病。被西醫診斷為「糖尿病末期」的胡適，卻幸運地被外號「陸黃芪」的中醫陸仲安以黃芪（即黃耆）、黨參為主製方治癒。科學派崇尚西醫，但胡的病竟被中醫治好了，這在當時引起很大的震動。
但為何胡適後來否認這段經歷呢？他的學生羅爾綱指出：「胡適最恨人說假話。他為什麼自己反說假話呢？這是因為他主張『充分世界化』，主張科學。他認為中醫不科學，他患腎臟炎，西醫束手無法，而中醫陸仲安居然醫好他，社會盛傳，發生了不信西醫的傾向。胡適怕對科學的發展有害，所以才不得不這樣說的。」應可算持平之論。
誤切「右」腎，西醫還是好？
促使五四運動爆發的維新先驅──梁啟超，際遇就更離奇了。一九二六年三月，梁啟超因血尿久不癒又住進北京協和醫院，當時數十位西方名醫幫他診斷，「疑似」為右腎腫瘤。但彼時醫療技術無法精準判斷是否為癌細胞，必須開刀檢查。
四十多年後，其子梁思成才從為他治病的協和醫院醫生得到真相：西醫在手術時沒有再次核對X光片，誤將健康左腎切除，留下可能有毛病的右腎在梁的體內。
但手術後約半年，梁啟超服用好友唐天如的中藥，竟然好了大半：「我的病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好得清清楚楚了！」梁於同年八月廿二日寫信給女兒梁令嫻報告病情，服了唐天如中藥三帖後，小便顏色即轉為正常，尿味也正常，沒有血腥味了。「前後共服過十劑，現已停藥一禮拜了。總之，藥一下去，便見功效。」並自言「……天如說的病理對不對，他的藥真是其應如響，一年半之積痼，十日而肅清之，西醫群束手謂不可治，而一舉收此奇效，可謂能矣。」足見梁也認為中藥功效卓著。
中醫到底科學不？
三位民國先生都把中醫歸為「不科學」，但是真的嗎？在不把中醫和迷信偏方及民俗療法混為一談的前提下，兩千年前《黃帝內經》已奠定中醫學理論體系，有組織，有系統；中醫的實驗，即辨、證、論、治每一步過程，都是經過理性思考，並且可以重複施行。因此，要說符合科學在字典裡的定義：「一種系統性的知識體系，它積累和組織並可檢驗有關於宇宙的解釋和預測」的中醫不在「賽先生陣營之列」似乎說不過去。
偏見讓人鬼遮眼！
當中醫藥繼文言文成為民初新文化運動的箭靶後，即使傳統醫學、藥材真有價值，也很難吸引一流的人才投入研究，這種延遲往往不是幾年，而是耽誤了幾代的遺憾，甚至有時落入失傳之列。
但中醫藥至今仍存在於世界上，為許多病患服務，屠呦呦還因中藥的科學化研究而拿到二〇一五年諾貝爾生醫獎。「中醫」可說是唯一理論和技術都還存活於現今科學領域的中國傳統科學，其為可輕易滅去的「國渣」，亦或是堅忍不摧的「國粹」？不證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