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曾令愉 圖_陳育陞/旅讀
2024-12-02
蘇州，有項全中國最威的土產。
你知道是什麼？是學霸。
清人筆記《觚剩續編》載，明末清初大學者汪琬有次宴客，席間談起各地土產，大家紛紛搶著說，兩廣有象牙犀角、楚豫有優質木材、齊魯有絹絲，唯有汪琬笑而不語。眾人揶揄：「您是蘇州人，難道蘇州無特產？」
汪琬笑說：「蘇產絕少，唯有二物。」
眾再追問，汪琬才揭曉：一是梨園子弟，一是狀元。
中國科舉考試歷時一千三百多年，共出文武狀元711名，其中蘇州便占50名，高達14%，故而號稱「狀元之鄉」，並且有一門五狀元、父子狀元、祖孫狀元等眾多傳奇狀元世家。鼎盛的讀書風氣，使蘇州成為培養才子的搖籃。
且來看看伯虎等人當年念書的文廟，還有他的老師王鏊所居宰相故里，一探蘇州城裡的學霸功名夢。
蘇州文廟 ©圖蟲創意
蘇州文廟──史上最強狀元孵化器
如果讓您寫一部唐寅的小說，您會如何選擇開頭場景？
梁燕所編小說《唐伯虎傳奇》開頭場景，選的是文廟。夏日炎炎，唐寅與張靈等秀才生員原在文廟後方的府學讀書，竟然調皮地跳下學宮裡的泮池玩水，圍觀者指指點點，嘆道：「有辱斯文！」祝允明在一旁哈哈大笑，文徵明則是緊張得滿頭大汗，連勸唐寅趕快上岸。
小說雖是虛構，但這個場景的真實感很高，而且卻給出不少訊息，立體勾勒出才子們的身分、性格。也讓人好奇：原來才子們讀書的府學，就在文廟嗎？
事實上，這種「廟學合一」的制度，正是從蘇州文廟開始的。如今，來到蘇州文廟所在處，馬路對面是笑語歡動的滄浪亭，而另一端的蘇州文廟則像塊凝結時光的老硯，兀自沉靜肅穆。這座近千年的古老文廟，起自北宋年間，當時任職蘇州知州的范仲淹買下五代吳越廣陵王錢氏家府的南園舊地，風水先生告訴他，若在此興建宅邸，子孫將「踵生卿相」。這番話，卻讓范仲淹轉念一想：與其我一家興旺，不如「天下之士咸教育於此」吧！
©陳育陞/旅讀
范仲淹捐地辦學 辦出最強學府
於是，范仲淹將地捐出，建了蘇州文廟，同時興辦學校，首創「廟學合一」的制度，規模在明清時期達到鼎盛──這也就是為什麼唐寅這些生員會在文廟上課，還跑到泮池玩水的原因了。
興許真是寶地庇佑，自范仲淹建廟後至清朝期間，蘇州所出43名狀元中，有高達20名就讀蘇州文廟，堪稱中國出狀元最多的文廟，被譽為江南學府之冠。如今，唐寅等人就讀的蘇州府學，已變成了文廟旁的蘇州中學，除特殊開放日外，其餘時間不能進入參觀。不過，目前文廟的大成殿為明成化十年（1474）所建，保有莊重嚴謹的明代規制樣貌，仍能供人馳思遙想當年眾才子於此的蹤影。
文廟泮池 ©陳育陞/旅讀
那些年，在文廟哭泣的文人們
除了出狀元，蘇州文廟還有一項非常嚴肅而特殊的地方傳統：文人哭廟。
蘇州秀才大多出身殷富之家，加上飽讀詩書，在社會上有高度影響力。凡有不公不義之事發生，文人便會聚集在文廟揭帖高哭，伸張正義。登廟一哭，有時能哭來正義，有時卻也哭成一場悲劇。最令人心痛的，應屬金聖歎哭廟案。
順治十八年，吳縣新任縣令任維初為追稅而鞭笞百姓，引起眾怒。入清後絕意仕進、隱居著述的金聖歎也憤然挺身而出，寫了一篇哭廟文，與一百多名文人在文廟嚴厲控訴任維初的惡行。不料，這一狀落入任維初的上司朱國治手裡，金聖歎等18名文人竟遭以抗糧謀反叛逆罪之名斬首。
歷史的疊影，會讓一個地方的情感變得厚實而立體。如今站在蘇州文廟裡，遙想代代文人的身影，他們或奮發或哀哭，或賡續文脈，或追求功名，或經世致用，又或高呼正義，大大小小的夢想都凝聚在這神聖的場域之中，「文人命脈」四個字在此生發複雜的意義。
文廟碑刻博物館_室外碑林 ©陳育陞/旅讀
四大宋碑──超越千年的智慧結晶
當然，更不能忘在蘇州所刊刻的四大宋碑。如今的蘇州文廟，同時也是一座碑刻博物館，尤以此四碑為重。
無人的午後，我與攝影師奢侈地獨占賞碑時光，睜大眼睛貼在展櫃玻璃前，細數〈帝王詔運圖〉歷代正統、讚嘆〈天文圖〉精妙天象觀測技術、訝異〈地理圖〉與今日地理觀念若合符節，興奮地一一指認〈平江圖〉碑上各條街道與景點的位置。
當歷史與現實逐一扣上，忽然間，像解開了神秘的時空密碼鎖，我與宋朝的距離縮短到只剩這層玻璃展櫃，碑的記憶與我的記憶如拓印般親密重合……那麼古老而久遠的光陰哪，就這樣轟隆隆地在我面前長成了一塊永恆的巨碑。
〈平江圖〉碑及文廟周邊局部圖 ©陳育陞/旅讀
蘇州文廟‧蘇州碑刻博物館
時間_週二至日9:00~16:00
地址_姑蘇區人民路613號
票價_免費，無須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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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內容請詳旅讀《蘇湖系─來去蘇州找伯虎》
2024年12月號 第15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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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令愉Lynn
現任《旅讀》雜誌企劃編輯。
1988年生，政大中文系碩士，採訪經歷藝文、建築、教育、旅遊等領域。上班努力做一個文字從業人，下班努力做一個跑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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