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文_謝金魚 圖_任中豪/旅讀中國、CTPphoto
2021年1月號 第107期
2021-01-22
陸羽將茶煮成之時的姿態描述得像一首詩,讓人能想像茶碗中漂浮著浮萍般詩意的茶末,啜飲入喉自能享受天然的甘美……
好幾年前,朋友從日本回來,送了我一包玉露茶,包裝紙上印著唐代陸羽的《茶經》,我們一邊泡茶,朋友問:「日本這麼推崇《茶經》,那日本的茶道是不是就是唐人喝茶的方式呢?」這是個常見的誤解,茶道的理論肯定參考了《茶經》,但整體儀式、製茶、飲茶的方式,與唐代相去甚遠。
那麼,唐人究竟如何喝茶呢?《茶經》又是如何誕生的呢?
若無皎然,則無陸羽
中國的飲茶史究竟源於何處?這點至今仍有許多爭議,日本學者認為,在唐以前的茶主要作為藥用或羹飯的搭配,臺大的蕭麗華教授透過詩作研究後認為,唐玄宗執政的開元年間確實是使飲茶成為風潮的時代,一方面是佛寺多在名山之中,自然環境清幽潔淨,適合茶樹生長,而僧人們禪修之餘也從事農作與製茶,也已經出現了「茶堂」之類在佛寺中以茶待客的紀錄。史料記載,大約在開元年間,在泰山有一位禪師大力推廣學禪,成為風潮,有時參禪通宵不睡,晚上又不能吃飯,所以飲茶作為止飢提神、澄淨心靈之用,受此影響,飲茶逐漸成為風潮。
所謂「茶禪一味」的概念,也是在此時慢慢形成,在諸多與茶有關的僧人中,當屬盛唐到中唐的皎然(約七二0至八0三年)交遊最廣、影響也最大,這位出身江南士族的詩僧俗姓謝,是東晉名相謝安、大詩人謝靈運的後代,早年也學過道家,而後看破紅塵,雖說遁入空門,仍學習各種不同的學問,直到中年之後才潛心研究禪學。
皎然文學素養的高妙自不在話下,有「文章雋麗,當時號爲釋門偉器」之稱,才學過人的皎然遊歷天下,不管是在京師還是地方,都受到士人的歡迎。
皎然顯然口才便給、個性也相當爽朗,僧人不能飲酒,便以茶會友,他索居的妙喜寺中,便有茶園與製茶場,可說是自產自飲的絕佳保證。皎然的朋友很多,顏真卿、韋應物等名人都曾是他的座上賓,飲茶在皎然的推廣之下,成為一種高雅脫俗的社交方式,皎然寫給朋友崔使君的這首〈飲茶歌〉可說是他對於茶的重要評價:
越人遺我剡溪茗,採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縹沫香,何似諸仙瓊蕊漿。
一飲滌昏寐,情來朗爽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飲酒多自欺。愁看畢卓甕間夜,笑向陶潛籬下時。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驚人耳。孰知茶道全爾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皎然是個灑脫爽直之人,對於世俗的階級也毫不在意,高官可為座上賓,平民也可為知心之友,就算是帶著一些交際花色彩的女道士李季蘭,皎然也不以為意,依然是她的好朋友。
在皎然的諸多朋友中,有些人是以文學見長,但唯一能與他在飲茶的品味與理論上比肩者,唯有後世稱為茶聖的陸羽,或許應該說,若無皎然,則無陸羽,也不會有《茶經》,皎然先於陸羽去世後,陸羽悲痛欲絕,亡故之前還特別交代友人,務必將他葬在皎然之側,可見兩人深厚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