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甘炤文(Tiger)
文_ 甘炤文、劉書甫、蕭上晏/ 旅讀 圖_ 123RF、視覺中國
2022年10月號 第128期
2022-10-10
毫無疑問,城市經濟的規模和特種行業的發展間呈現高度的正相關──正是在豐腴的物質沃壤上,一朵朵欣欣向榮的「惡之華」正妖嬈盛開。
大文豪歌德在《義大利之旅》一書中,翔實寫下他參訪龐貝古城後的心得:「這世界上發生過許多災難,但也就只有龐貝能帶來如此巨大的『愉悅』。」無獨有偶,朱自清《歐遊雜記》裡頭對古城遺址的述記,適足以解釋這份奇特的愉悅感從何而來:「人民是很富裕的。他們的生活非常奢靡,正合『飽暖思淫欲』一句話。……裡面一間小屋子,牆上滿是春畫,據說他們常從外面叫了女人到這裡。」
作為受到舉世關注的古老廢城,龐貝的傳奇性不僅體現在夕日間遭火山熔岩傾覆殆盡的現實,更在於埋藏於灰燼底下的聲色繁華:偉岸的劇院,華麗的浴場,侈靡的妓館⋯⋯如此狂蜂浪蝶的場景,令人想起《聖經》中同樣受到天火焚城的索多瑪、蛾摩拉。
而正如同龐貝遺址所彰顯的特質,無論東、西方,城市的演化趨向總是由政治型朝向經濟型過渡,商貿的興盛連帶促動各種形式的消費行為,因此若稍加留意,便不難發現:歷史上那些風月場所叢集雜生之地,通常也是交通輻輳、商貿發達之地,因為只有足夠的人流才能造就混居的環境,也才能助長酒色財氣的生意。
例如以自由開放聞名的阿姆斯特丹,早在榮膺「世界性都」之名的數百年前,便因為四方舳艫的交駁轉運,形成一片煙花市場,迄今方興未艾;又比如曾以鹽業揚名的運河城市揚州,多少人願意「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為的就是趕往美人窟中銷金,而杜牧的名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更以正言若反的赤裸口吻,揭露了花花世界中鶯歌燕舞的溫柔。
時迄於今,不少將性產業合法化的國家紛紛闢設特區、專區,意圖經由公部門統一的規訓和管理,在保障「妓」權的同時,亦打造一條倚托紅粉觀光而生的經濟命脈──事實上,秦樓楚館從來就不是孤立的存在,隨著生張熟魏的進出,經年累月的絡繹人潮也每每將帶動週邊其他產業內容的崛起,餐飲只是箇中卓犖者;餘下的,至少還應包括旅宿、理容梳化(含服飾)、夜場娛樂乃至於相關醫療體系的運作等,雖不宜貿然斷言此番走馬章台的行徑發揮了經濟火車頭的作用,然而幾經胭脂風塵點染,的確造就了一地多元的文化面貌。
晚近更有不少在地住民或公益團體彼此結集,企圖藉由系統性的史地背景介紹,為外地遊客提供街區環境的導覽服務:從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到新加坡的芽籠,從日本的歌舞伎町到臺灣的萬華,相信遠道而來的旅人愈是深入在地的緋色肌理,愈是能看見潛藏於庶民社會底層、既活潑又頑韌的生命力!